白芨很久没有听到白梦梦一次讲这么多话，仿佛又回到了她小的时候，那个天真可爱，无忧无虑的白梦梦。

与左又相似，白梦梦时常会将自己的情绪压在心底，不予表达，或者说不知该如何表达。

‘白姨’这个称呼她还久都没有听到了。她知道，只有在白梦梦迷茫无助的时候，才会用这样的口吻。

左又的事情对她的影响远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微弱，故作坚强的她，心中一定倍感煎熬。

“你没有做错什么。”白芨摸了摸她的头，轻声安慰道，“并不是所有对你的善意你都要一一作出回应，你也要有你的决断。情况不同，决断不同。而且，你最后不也进入云泽之南去追他了吗？虽然你犹豫了，但你还是做出了本心的选择不是么？”

“可我没能救他。”白梦梦粉拳紧握，神色颇为不甘。

“这个世界上令人遗憾的事情太多了，我们无法操控所有事情的发展，意外在所难免。”白芨开口道，“我们无法避开，只能避免不幸的降临。”

“你可以悲伤，难过，哭泣，但是不要沉沦。左又绝不想看到那样的你。”

“没有人会怪你，他，也不会。”

白梦梦不说话了，只是站在原地。

“白姨，你说我是喜欢他吗？”突然，白梦梦开口道。

白芨被问的有些猝不及防，她如何能够想到，这句话能在白梦梦的口中问出来。

左又啊左又，你还真了不起，我是真的该好好谢谢你，自从发生了那些事之后，终于能让白梦梦原本密封的心打开了一道缝隙。

同时也说声对不起，我不能再让你的离去，再次封堵了白梦梦的心。逝者已去，生者还需大步向前。

“他喜欢你，不代表你也喜欢他。你现在的愧疚难过也许是因为身为源计划成员的自责吧。如果是喜欢，你会毫不犹豫的，不是吗？”白芨笑着柔声道。

白梦梦神色微微惘然，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常模样。

白芨看了眼白梦梦叹息。

她又能说什么呢？

她怎么能告诉她，你应该当机立断的去救人，应该在左又昏迷的时候尽可能先带他离开，还是要说你辜负了他对你的喜欢，或者直接告诉她，傻丫头，你已经慢慢喜欢上了那小子。

白芨不能说。

她绝不能说。

她知道白梦梦这个丫头平常看上去坚硬的如同千年寒冰，却也有脆弱的时刻。

此刻的白梦梦的情绪脆弱的像是泡沫，似是一碰就破。

她能做的只有安慰，让她尽快在阴影中走出来。

“谢谢白姨，我知道了。”白梦梦突然抬头望向白芨说道。

白芨似是没有反应过来，愣神了一瞬间。

等她回神的时候，只看见白梦梦的背影离去。

那一刻原本身形娇小的她，显得格外让人心疼。

她知道了什么？白芨很想知道，却不能去问。许多事情都是无奈之举，更是没有对错之分。

“哎，梦梦，辛苦你了，早些走出来。”白芨长长地叹了口气，衷心的祝福。

有些事情没有人能够帮忙，只能够靠自己的意志。

黑暗，再也没有其它。

左又慢慢在黑暗的睡眠中醒来，一眼望去，依旧是黑暗。

这里不是梦境，而是现实。

左又此刻对于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概念，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。

但是他很庆幸，他没有死。

能活下来当真不易，要不是他身体素质足够好，其他的不提，单是那一箭就要了他的命。

活着，就是希望。

他依稀还记得在自己最难熬的时候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，将他在死亡线上拉了回来。

昏昏沉沉之间，他不记得这是梦还是真实存在。

不过，此刻左又面临的形势依然严峻，依然不可以排除有意外的发生会夺走他的生命。

躺在地面上的左又睁开眼向四周扫去，只有在斜前方的地方有一点亮光。

时间应该是白天，光线正亮，日中时分罢。左又推测。

左又知道，那是出口的方向。

他更知道，虽然渴望离开，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没有能力离开。

要不是上面呈现洞口形状不同了，左又还以为自己所在的地方还是妖族所在的地下空间。

左又苦笑，自己还真是与地下和黑暗有缘。

这才离开妖族据点的地下空间，又被扔到了这里，冥冥中的定数。

这意味着自己被抛弃了么？左又不由得想到，难掩的失落之情写在脸上。

他能够想象到，自己已经最后成了妖族的人质。有胡天一这样的强者坐镇就算没能救出他，他现在至少已经身死，以妖族手段自然不可能让他存活。

可是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分明就是一处地窟，而且自己被扔下之后，也不见有人下来营救。

心中没有苦涩是不可能的，左又此刻很难过。

左又的手摸向了一旁，抓起身边的箭矢，上面还有早已干涸的血液。

都不必去看，他也知道这是人族使用的箭矢。

更何况他知道最后出现的妖族男子并没有使用弓箭，也不需要弓箭这样的东西。

答案显而易见，他所中的这一箭是谁的手笔。

只是左又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，为什么要这样做，难不成胡天一是那些人的手下？

想到这里，左又不由打了个冷颤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实在是太可怕了。对方早看出了他的身份，这是玩的一手借刀杀人吗？

虽然他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，但是能够猜测个七七八八。

他也大概能够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和处境。

对此刻的左又而言，死亡从没有远离。

如果他所料不错，这里正是云泽之南。

因为如左又之前的猜想，妖族必然是用了某些手段能够让他们平安的度过云泽。

而那名妖族领头人想要在人族的包围中平安离去，所走的地方九成以上会选择云泽之南。而且这里地形复杂，更容易脱身。

只不过左又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自己会中箭，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将自己扔到这里。

能够有如此深度和广阔地下空间的地方，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月窟。

月窟的传说左又自然是听过的，有的说这个魔窟能够吞噬人的灵魂，也有人说这里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，会被吸走，更有人说月窟其实就是黄泉地狱，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。

总而言之，关于月窟的传说和故事不计其数，可无一不是恐怖的传说。

可是此刻左又并没有什么感觉，他的灵魂没有被吞噬，他也没看到地狱黄泉的入口。他只是觉得地面有些阴冷潮湿而已。

可能是有些习惯了这里的黑暗，他既不会觉得孤独，也不会感到恐惧，心中平静的很。

是的，他对于这些事情早已经习惯了，这些年他便是这样过来的。

只不过‘被抛弃’的感觉挥之不去，就像是一根刺，横在左又的心头。

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低落的情绪了，对于左又而言，负面的情绪左又可以用极快的时间去消化，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时间面对悲伤，因为还有许多事情在等待着他。

若是他长时间沉浸其中，会有更多‘令人悲伤’的事情在等待着他。

不过，此刻左又倒是可以敞开心扉，好好的面对自己脆弱的情绪。

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舒展过自己的情绪，谁又能看透他洒脱背后的伤痛呢。

谁能懂她呢？谁又愿意懂他呢？

此刻的左又可以让自己的感情延展，让自己的情绪得到发泄，甚至可以为自己所遭遇的所有而流泪——虽然左又最不擅长的就是哭泣。

左又让自己呈现大字形躺在地上，而不是双手立于两侧常常保持的防守状态。他惬意的闭上眼睛，似是这一瞬间天地之间只有他自己。

正在这时，左又伸展开来的手臂一动触碰到了什么东西，软软的，油油的。

左又好奇的将那个东西拿过来放在眼前，眯着眼只能隐隐地看出是一个不大的方形的物体。

左又将其放在鼻子上嗅了嗅，脸上露出惊喜和讶异的神色。

是一块新鲜的肉，甚至左又一用力抓紧，里面还有鲜血流出。

左又此刻最为缺乏的就是食物，还真是雪中送炭啊。

不过，一个疑问也出现在左又的脑海中。

这块新鲜的肉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吧，这至少说明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空间里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存在！

想到这里，左又的神思不由的想起之前出现的长发身影。这样看来，他之前的所感并不是梦境，而是真的有这样一个神秘生物帮助了他。

那对方为什么会选择给他肉食呢？他的目的又是要做什么？

左又的大脑飞快的运转，一瞬间又恢复到了行走江湖的状态，神经慢慢紧绷起来。

江湖险恶让她知道，眼前你之所需，极有可能是被别人利用的一个漏洞。

这

也怪不得左又会多想，他能够活到今天，便是尽可能的注意所有细节。

不过，这些思考在此刻似乎都不重要了，能够活下去才有资格去想更长远的事情。

月窟之下真的会存在其他生命吗？看来这里应该是隐藏着某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。